那天放學後,黃毛帶著兩個男生把他堵在某條巷子裡。他記得對方的拳頭擊在臉上的疼痛,記得自己摔倒時擦破膝蓋的灼熱,更記得他朝著轉學生家的方向大喊,卻只看到窗簾動了動,始終沒人出來。後來老師找上林默談話,說:「不要總愛出風頭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!」父親下班回家,看到他臉上的傷,只罵了一句「多管閒事」,就轉身去廚房做飯了。
林墨彎下腰,摸了摸自己的膝蓋,那裡的疤痕早已淡去,可此刻卻像又被點燃般發疼。他從口袋裡掏出鑰匙,打開出租屋的門——父母在他幼年時離異,之後他一直跟著酗酒的父親生活,常遭冷暴力與忽視,面對外間的不公和暴力,他卻有一種超然的勇氣。
需要輪班的父親今個星期上夜班,林默更享受這種安靜,房間雖然很小,書桌上擺著一摞參考書,最上面放著一個藍色封面的日記本。他坐在書桌前,打開枱燈,暖黃色的光灑在日記本上。筆尖劃過紙頁,發出沙沙的聲響,他寫下:「他們說我太認真,說我惹事,說公平不重要。可如果不說,不對的事就永遠是對的。公平不會自己來,要親手爭取。」
寫完後,他合上日記本,拿起手機。螢幕亮起來,映出他眼底的堅定。他點開相冊裡那張趙磊作弊的照片,又打開一個加密資料夾——資料夾的密碼是他的生日,裡面存著初中時被霸凌後拍的傷情照片,還有現在班裡同學孤立他的錄音。他點擊「保存」,看著照片被穩穩存進資料夾,他展現了個罕有的笑容。
窗外的月光透進來,落在他的髮梢上。林墨關掉手機,重新拿起筆,翻開了數學練習本。桌上的鬧鐘滴答作響,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雨作倒計時。
周一早上的周會滿是陳腔濫調,課室中同學們習慣各自各做自己的事,或做功課、或在補眠。林墨的筆尖在信紙上劃過最後一筆。他把「校園監督崗計劃」演講稿疊得方方正正,塞進一個老舊帆布袋——袋口的拉鍊壞了,他用紅繩綁了個簡單的結,像綁著一點不肯放鬆的希望。抽屜裡的手機震了震,是匿名同學發來的消息:「別去競選了,趙磊說你再鬧事,就讓你在學校待不下去。」
林墨隨即把消息刪掉。他的眼鏡滑到鼻尖,抬手推了推,鏡腿上的膠帶又粘住了鬢角的碎髮,還未有時間去眼鏡店修整,他目前只集中注意在一件事。窗外趙磊正靠在走廊欄杆上,一群人圍著他說笑,他隨手把空罐子往樓下一扔,罐內殘餘的汽水剛好飛落在路過同學的校服上,對方抬頭望到了,卻只敢低頭匆匆而去。
學生會競選設在階梯教室,林墨到場時,後排已經坐滿了人。他剛走到前排空位,周圍的人就紛紛挪開,留出一片尷尬的距離。他剛坐下,就聽見身後有人嘀咕:「書呆子來選甚麼?真把自己當英雄了?」另一個聲音接話:「假清高罷了,上次舉報班長還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嗎?」
輪到林墨上台時,台下的起哄聲瞬間炸開來。他按著演講稿的手滲出冷汗,白襯衫的袖口磨得發毛,露出手腕上細淡的舊疤——那是初中被霸淩時留下的。「大家好,我是高二(甲)班林墨。」他的聲音很穩,目光掃過台下,「我提出的『校園監督崗』,是想讓同學輪流參與紀律監督,比如考試誠信、校園霸凌……」
「噢!這是要當第二個訓導主任啊?」趙磊的聲音從後排傳來,他蹺著二郎腿,淺棕頭髮被髮膠豎起來,指尖的銀戒在燈光下晃得人眼暈。台下立刻有人跟著哄笑,有人把紙團往講台上扔,剛好滾到林墨腳邊。◇(待續/逢星期一見報)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