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時，身上長癤子的人不少，我家就是用這個方子，治好了不少人的病。那個時候，人們生活都比較清貧，對於這種不花錢就能治好病的鄉下郎中，很受鄉親們敬重。他們雖然拿不出甚麼實物來酬謝，但總會說一大堆感謝的話。對於小小的我來說，幾句誇獎的話，我也能高興半天。

母親也會採一些草藥，為村民們治一些小病。平日裏，她患了感冒、牙痛等「小病」，都是她自己採藥，自己醫治。那時，她經常牙痛，嚴重時臉也腫了，飯都吃不下。俗話說，「牙痛不是病，痛起來要人命」，我見母親十分痛苦的樣子，便主動提出去幫她採草藥。

我至今還記得她讓我採的草藥，有地丁、白花草等幾樣。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些小草有甚麼作用，後來才查到，這幾種「小草」都有清熱解毒、消腫止痛的功效。這些草藥在鄉里比較常見，地邊、路旁都能找得到。我這裏挖一株，那邊採一蔸，要不了多久，藥就採齊了。不遠處就是小溪，清澈的河水潺潺流淌。我把草藥拿到河邊，洗去泥沙後，趕快拿回家去，交給母親服用。

母親見我採了這麼多，笑着對我說，下次採的時候，一次不要採這麼多，要採大的留小的；採的時候不要傷害到其他的草木，山裏的草木都有用途，全是寶呢。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。說來真奇，服用了一天，母親的牙痛就緩解了。又服了兩天，就基本痊癒了。她把剩下的地丁等草藥曬乾，裝在一個小布包裏，邊往櫃子裏放，邊對我說：「這些草木幫過我們，得好好待它們，不能浪費。」

去年夏天，我多年未癒的腳氣又犯了，而且越來越嚴重，不僅腳趾間又癢又脫皮，連腳趾和腳背也腫了，平日裏行走如風的我一下子變成了「瘸子」。雖然口服的、塗抹的藥用了不少，卻總是反反覆覆，治不了根，令人十分苦惱。某日，忽然憶起當年父親用馬齒莧給人治過腳氣，便想着採一些回來試試，反正不用花錢，在鄉下也很容易找到。

正是炎夏時節，每天傍晚我都會帶着家人去鄉下納涼。在田間地頭，只要用心去找，總能發現馬齒莧的影子。妻子細心，眼力又好，每次總比我採得多。我們一邊在河邊納涼，一邊清洗馬齒莧，心情像悠悠流淌的河水一樣爽。

華燈初上的時候，騎上我心愛的小摩托返回城裏，急忙開火燒水，把馬齒莧放入鍋中慢慢地熬着。頓時，淡淡的青草香在屋子裏彌漫開來，讓人彷彿置身於草木葳蕤的鄉間。我一邊服藥，一邊用馬齒莧熬水泡腳，也把馬齒莧搗成泥塗敷患處。夏天過去了，秋天也過去了，我久治不癒的腳氣竟然在時光的流逝中消失得無影無蹤。至今一年多時間又過去了，我的腳氣病再也沒有復發過。

走在鄉間的小路上，蒲公英輕搖着小花笑迎着我，熟悉的清苦氣息飄過來，我彷彿又回到了那些年跟着父母採草藥、治小病的日子。其實，他們教我的不只是認草藥、用草藥的法子，更是教導我對自然的敬畏──知道草木有自己的生長規律，懂得索取時要留有餘地，明白每一株不起眼的野草都是大自然的饋贈……這份與草木的深情，藏在父親對草藥的虔誠裏，藏在母親對自然的敬畏中，也藏在我每一個平凡的晨昏裏。（二‧完）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