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到三月「兩會季」。遙想當年，大學畢業初入媒體，尚分不清人大代表與政協委員之區別，更時常混淆「提案」與「議案」，好在經前輩悉心指點逐漸熟悉。參與「兩會」報道時，曾留意過不少關注度高的提案，雖不乏偶有疑似博眼球之「雷人話題」，但真正備受關注的皆為順應民心之肺腑諫言。

今年「兩會」期間，呼籲刪除「離婚冷靜期」的提案成為熱點之一，提出者為全國政協委員蔣勝男，她的另一個身分是《羋月傳》作者。蔣勝男認為，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之公民有權決定婚姻是否繼續，法律不應以極少數衝動離婚案例為由，强制全體當事人承擔額外成本。她直言，離婚案件中冷暴力、家暴、虐待等屢見不鮮，冷靜期間會加劇不必要的爭議和衝突，還可能被濫用爲轉移財産、僞造債務的時間窗口，加劇弱勢方的困境。

談及「離婚冷靜期」，需追溯至二零二一年。彼時生效的《民法典》規定，夫妻自登記離婚起三十日內，任何一方均可撤回申請；三十日期滿後，需雙方再次前往申請，未申請亦視為撤回。制定條款之初衷是防止衝動離婚，但縱觀近三年（二零二一至二零二三）民政事業發展統計公報數據，成效似乎不明顯：全國離婚率由千分之二升至千分之二點六；離婚數量逐年上漲，分別為二百八十三點九萬、二百八十七點九萬、三百六十點五三萬。值得注意的是，依靠判決／調解離婚之比例逐年上升，由百分之二十四點五九、百分之二十七點零六，升至二零二三年的百分之二十八點零六。

當愛情長跑已經敗給了柴米油鹽，三十天的冷靜期，真能拯救婚姻？或許對年少衝動的短婚男女來說，答案是肯定的。然而，對絕大多數執意離婚者而言，冷靜期似乎沒太大意義，畢竟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。走到盡頭的婚姻，大都歷經過無數次思想鬥爭，亦經過反復修補皆無果，離婚是深思熟慮的結果。尤其對存在家暴等情况的家庭而言，與其說用一個月「冷靜」挽回感情，不如說為「弱勢方」徒增三十日絕望——二零二三年七月，一起殘忍的「離婚冷靜期殺妻案」震驚全國，雖只是極端個案，卻暴露出冷靜期對弱勢群體的潛在危害。

其實，早在二零二零年審議《民法典》草案時，蔣勝男就曾為此發聲，今年「兩會」再度提及，一石激起千層浪。「結婚時被愛情沖昏頭腦，才最需要冷靜期。離婚通常是徹底過不下去了，還冷靜個啥？」「就算衝動離婚，只要有感情就能復婚！」「放愛一條生路，別離個婚把命都丟了。」「訴訟離婚大幅增加，導致司法資源被大量浪費。」不僅已婚人士各抒己見，就連未婚青年也紛紛吐槽：「為啥恐婚？別問，問就是離婚太難……」

離婚太難，已是現狀。雖古語有云「寧拆十座廟，不毀一樁婚」，但面對原則性問題時，分開許是最好結果。筆者一女性朋友便因丈夫屢次出軌心灰意冷，早兩年也去民政局登記離婚，好不容易過完冷靜期丈夫卻玩失蹤，直到熬過deadline才出現，一副「你奈我何」的模樣……考慮起訴離婚的時間成本，兩人如今依舊湊合着過，日子一地雞毛。每每聊起時，朋友都無奈自嘲：「幸好只是習慣性不忠，只要我不care就沒有傷害，若遇到家暴男，隨時小命不保……」

都說，在老一輩傳統婚戀觀裏，衣不如新人不如故，他們對感情與物品一樣，「壞了」修修就好，因此在許多年前，即便拜堂當晚取下紅蓋頭才初見的包辦婚姻，竟也能舉案齊眉。然而，隨着自我意識的提升，近幾年離婚也出現「老齡化」現象，即便已過了大半輩子，即便旁人看來屬於「瞎折騰」，但依舊勇敢為自己而活，正如哪吒所說「我命由我不由天」。新聞中，逃離家庭一人一車自駕遊兼做自媒體的蘇敏，終於在四年後花十六萬元換來一紙離婚證書，此時的她剛好六十歲，往後餘生將用更多的愛去擁抱生活。

婚姻生活，如人飲水，冷暖自知。舉案齊眉的愛情誰都渴望，幸得之，必定好好經營；若愛情已變質、親情亦已割裂時，「槍口」不妨抬高一厘米，放過別人亦放過自己。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