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隨筆)故鄉的春天  若湘

嚴冬到來,在這樣的時節中暢想故鄉的春天似乎別具一番風味,因為經歷刺骨寒冷之後就是大地復甦,一派生機勃勃的模樣,印象中那聲春雨落在青石板上的「淅瀝」,總能憶起童年時光裏,那個被軟風潤透的春天,從來都帶着一股讓人忍不住想奔向天地的歡喜。

春筍是刻在童年記憶裏的春天儀式感。跟着母親從菜市場買回鮮泥的春筍,胖乎乎的身子裹着淺褐色的筍殼,剝開來,裏頭的筍肉嫩白得像玉,母親會把鮮筍做成我喜歡的「筍燜紅燒肉」和「醃篤鮮」,放學回家的路上,聽到河邊洗衣婦的笑聲,岸邊柳樹上的黃鸝鳴囀,巷口麵館蒸籠裏飄出的熱氣裹着的麥香。那時只覺得春景瑣碎又平常,如今才懂,這滿眼的人間煙火,便是 「見眾生」 最溫柔的模樣。學校門口一早就有小攤販出攤賣「青團子」,這種用青艾汁混合糯米粉製成,內餡是豆沙的糰子,色澤青翠,口感軟糯,帶有淡淡的艾草香,我從小就不喜歡吃豆沙,但對青團子煙韌的外皮沒有抵抗能力,於是把豆沙餡留給母親吃,母親從不嫌棄總是樂呵呵地說:「豆沙餡最好吃」。後來我自己成為了母親,孩子們吃到豆沙也總往我嘴裏塞,褪去了童年時的抗拒,慢慢接受自己可以接受的,這可能就是成長。

蘇式碧螺春可是我童年記憶中的 「清歡」,「明前碧螺春」如今享譽盛名,但在我的童年記憶中它卻是那樣的樸實無華。清明前採的嫩芽,沖泡後葉片舒展,湯色碧綠清澈,抿一口,鮮爽回甘,滿口都是春天的味道。童年的我不懂茶,只是父親愛喝茶,想必和他年輕時上山下鄉做過種茶炒茶工作有關,於是母親日日沖泡,燒一壺滾水,取幾片茶葉,便能泡出滿室清香。近年來,各式花茶、果茶擠滿了小城的茶館,可碧螺春總有它的一席之地,老街深處的茶舖裏,永遠飄着它的香氣,這份經典的魅力,從未減半。

多年後,當我來到另一座小城棲身,再回顧過往時,依舊喜歡在春天裏尋覓鮮味,我生活的小城很難買到新鮮筍,無法做一鍋我童年摯愛的「醃篤鮮」給家人們品嘗,但童年記憶中的點滴在歲月裏反復溫暖着我,築起了心靈的歸處,故鄉的春天讓我領略了它帶給我的草木之美、三餐之暖,讓我懂得,一草一木、一朝一夕,皆是歲月的餽贈。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