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整理舊物，一個鐵盒從櫃頂跌落。裏面裝着十七歲那年，我逃課去大海看日出的車票，還有一沓寫滿潦草詩句的信箋。我突然意識到，連詩歌我都已經很久沒讀過了……

我們這代人的激情，究竟是在哪一刻悄悄擱淺的？

或許是從把「心動」重命名為「情緒波動」開始的……時間總被我們切割得太過精確。有多少人像我一樣，晨起通勤的兩個小時要聽知識播客，午休的片刻要刷行業資訊，連等咖啡的三分鐘都要回覆工作郵件。在這個每分每秒都要變現的時代，對於不少成年人來說，一場不計得失的愛戀都成了最奢侈的浪費。

我們活得太透明了，大數據早就算出我們喜歡的類型，社交平臺推送着「最適合你的伴侶」，連星座配對都有精確到小數點的契合度。過度曝光的世界裏，再沒有月光下小心翼翼的試探，沒有情書裏欲言又止的忐忑。

安全感成了最高的獄牆，精心打理的信用評分，穩步增長的銀行餘額，還有那間寫着自己名字的公寓──它們是我們奮鬥多年的戰利品，卻也成了不敢冒險的緣由。激情意味着可能失去這些，意味着允許另一個人走進來，打亂自己精心布置的家具，甚至改變生活的軌跡。

是的，我們能找到了太多完美的替代品。在虛構的故事裏，我們可以安全地體驗所有的驚心動魄──為劇中人的生離死別流淚，為小說裏的愛恨情仇失眠，在追星時投入不必回應的熱情。這些觸手可及的激情供應，讓我們漸漸忘了真實的情感需要承擔重量。就像此刻，我能為消逝的激情寫下這六百字文章，卻再難對真實的人說出一句「你能陪我去看大海看日出嗎？」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