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服也會嘆息的。尤其是那些被汗水浸透的襯衫、黏膩的襪子、還有總是帶着一股子潮氣的毛巾，它們掛在衣櫃裏，幽幽地散發着難以言說的氣味，像是無聲的抗議。

人們對付這些嘆息，向來各有各的法子。白醋是常見的武器，倒進溫水裏，漾開一股酸溜溜的氣息。衣物浸在其中，約莫半個鐘頭，那嘆息便漸漸消解了。但絲綢和羊毛是碰不得這個的，它們的嘆息太嬌貴，醋酸一沾，便顯出幾分憔悴來。

小蘇打倒是溫和些。它靜靜地溶在水裏，不聲不響地吸走了那些鬱結的氣味。有時人們嫌不夠，又撒一把在衣物的腋窩處，由它去化解那些積年的汗漬。陽光好的日子，衣物們被掛在竹竿上，曝曬着，風吹着，嘆息便隨着水汽一道蒸發了。倘若是陰雨天，便只得對着電風扇，乾熬着，等那濕氣一點一點褪去。

也有頑固的嘆息。汗臭經年累月地鑽進纖維裏，霉菌在角落裏暗暗滋生。這時便要用雙氧水來潑灑，或是擠了檸檬汁摻上鹽粒，用力搓洗。熱氣騰騰的水沖下去，嘆息終於化作了縷縷白煙，消散了。

然而嘆息總是會回來的。人們洗了又洗，曬了又曬，卻不知那衣櫃深處，竹炭包和咖啡渣正默默地吸着濕氣。洗衣機隆隆地轉着，誰知道裏面藏着多少看不見的污垢？衣物的嘆息，終究是人的嘆息。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