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愉美文)容納  紹鈞

新近她經常在房間與自己共舞,感受空氣的更替,以及窗戶半開半掩的風速。繡花的鞋子是過去的禮物,不太記得他是否曾經說過,那是一朵仿如唐代的牡丹花,花的生命是由手縫的珠片匯聚而成的。可她覺得綠葉更為耀眼,隨着腳步的移動草原也安然在森林的記憶裏。現在,她旋轉再旋轉,前進再後退,地面的柔軟使隱居在梳妝台背後的蝴蝶張望,張望遠赴異地的人所遺留下來的物件。

領帶與鞋子都是同一家店舖的陳列品。她只記得,當初有人對它們情有獨鍾,即使他不希望禮物被光線接觸太久,以及過於浸泡在潮濕的空氣中,然而最後還是選擇了自己理想的款式,或者應該說選擇了與他對照的人喜歡的顏色。舞蹈也會使人疲倦,想起取笑他以贈送的名義給予衣櫃新的寄託,揭發接收者不只有她,發掘他也是一名熱衷購物的人。對於新事物感到興趣的人,在某程度上是生活的積極者,勇於求知求變,不甘心就此畫地為牢,不會視窗戶為一扇又一扇的鐵窗。

她仰起頭來,全身橫躺在米白色的床單上。之前,那是牡丹花的顏色,綠葉也襯托了它鮮艷的美麗。香水像雨水點綴了空氣的單調,讓夢境也能將森林移植了過去,使跳舞的影子相互交錯,明月永遠高懸在他們淡黃色的天花板上。她也只記得,天花板的顏色是為了烘托大器的花卉,在調和之間生活在人間的花園中。只是,有幾條領帶已消失不見,包括與她鞋子相配的那個款式。鞋子從山丘掉落至地面,珠片也像花瓣般離開了主體,誘導葉子不斷往窗戶靠攏,直到有人把窗戶的嘴巴徹底縫合。

背影起了身,撫摸了衣櫃多餘的領帶。對習慣跳舞的人來說,領帶是與人最親近的物件,它靠近人類發出聲音的器官,頸項是連結嘴巴和耳朵的橋樑。眼神早已不是她能夠解讀的文本,游離在真情與假意的河流之中。嘴唇將言語與熟悉的人阻隔起來,使不具體的狀態完全陌生化。剛開始的時候,穿着繡花鞋的女人每天都會提着設計獨特的手袋出門。誰知道,有天她專注的走在路上,突然被一閃而過的形體嚇住,原來那是一片已經枯萎的葉子,更為所有人迎來幾場大小不一的雨。自此,氣喘的聲音充斥在房間裏,門外的家鄉方言繼續你來我往,電話聲也在吵嚷中突圍而起。頃刻,習慣抽煙的男人在另一邊默默祈禱,辦公室的鏡子反射了白色煙霧的舞蹈,彼此跨越邊界,再從邊界返回中心。如今,她也低垂了頭,感受草原逐漸掩蓋瓷磚的本體,溫度也迅速升高,蝴蝶再次穿越隔壁的房間。◇